中年陌陌的電影夢，不止不休

來源：天天財經11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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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魏箋

因為張頌文，《不止不休》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度。

太原路演前，主演白客身體不適，導演王晶因為暴雨困在廣州，張頌文選擇推掉北京的工作，臨時參加路演。他甚至特意發了一條微博，講述自己為什么戲份不多，仍然賣力宣傳。

除了故事本身的吸引力，張頌文還提到一條理由：“陌陌影業在三年前那樣的電影市場環境下選擇投資拍攝這樣的題材，我是敬重的，他們是家新公司，我希望他們不要虧損。”

他口中的這個“新公司”成立于2016年，至今只有兩部電影上映，不過，陌陌影業的母公司是上市九年的摯文集團，改名前，它是大眾更為熟悉的“陌陌”。

《不止不休》是陌陌影業制作的第一部影片，孵化于2016年，2020年在平遙電影節上獲得最佳導演獎，今年才得以上映。

截止3月31日，《不止不休》的票房剛剛超過5000萬，排片率始終在11%左右徘徊。和它同日上映的，是新海誠的新電影《鈴芽之旅》。強敵在前，陌陌影業倒是不慌不忙。在接受采訪時，創始人唐巖還表示，這部片子只要不虧就行。

電影對陌陌兩任CEO影響頗深。唐巖曾在一次醉酒后拉著王力說，自己最大的夢想，其實是當一個古惑仔。而王力則坦言，這幾年最放松的一刻，是在《不止不休》中客串一個只有兩句三臺詞的小網管。

2020年卸任CEO之前，唐巖已經很少過問公司業務，一心撲在電影上。但陌陌還沒有到可以“無人駕駛”的時候。兩年后，王力因身體原因辭任CEO，唐巖重新掌舵，不得不面對摯文集團市值不足、增長乏力的現實。

如今電影夢醒，面對“不增長就出局”的資本市場，陌陌還能不能繼續造夢？

想做古惑仔的CEO

一家主打陌生人社交的公司，拍了一部以記者為主角的“社會性”影片。如果了解過唐巖其人，這些看起來似乎不搭界的元素都能得到解釋。

新世紀頭十年，線上社交領域還是QQ的天下。在名為“神童灣”的QQ聊天室里，一位來自湖南婁底的小伙極為活躍。

從成都理工大學建筑系畢業后，唐巖回到湖南老家做了3年工程監理。比起和身邊人交流，他更喜歡在QQ聊天室里和陌生人談天說地。也是在這個聊天室里，他結識了時仍網易新聞副總編的黃章晉，后者看中他的文筆，帶他北上。

就這樣，唐巖在網易新聞干了八年，一路做到總編輯。2011年，他的朋友方三文離職創業，成立雪球網，唐巖也開始琢磨，是不是可以自己出來單干。

創立陌陌時，唐巖也有自己的“私心”。2009年，QQ聊天室被關，理由是配合國家整治互聯網低俗之風專項行動。唐巖沒法再跟陌生人暢快聊天，而主打“陌生人社交”的陌陌由此誕生。

剛成立的陌陌正趕上移動互聯網的熱潮。當時，微信剛剛推出，憑借搖一搖成功拉新，同樣基于LBS社交的陌陌也獲得不少關注。

很快，陌陌就有了第一個不太光彩的“高光時刻”。2012年，一位名叫“Mike隋”的博主，憑借“1人模仿12人”的視頻火爆網絡，視頻中頻頻提到陌陌是個“約炮神器”，可以讓初到中國的外國人與中國女子發生艷遇。

從此，“約炮神器”這個標簽如牛皮蘚一樣黏在陌陌身上，但是，也帶來巨大的用戶流量。

2014年，剛剛上線三年的陌陌同時迎來兩件喜事，一是用戶量超過1億，二是在美國納斯達克敲鐘。

雖然用戶群體龐大，但是當時的陌陌賺錢不多。2015年，向直播風口的轉型才真正讓陌陌營收飆升。次年，榜一大哥的貢獻讓陌陌的營收達到5.5億美元，同比暴漲313%；凈利潤1.45億美元，漲幅高達960%。隨后兩年，直播業務成為陌陌當之無愧的營業支柱。

彼時，曾經夢想當古惑仔、拿教父里黑幫大佬長子做微博頭像的唐巖，終于有了足夠的資本，在電影業大干一場。

尋夢電影

陌陌影業第一次受到大眾關注，與導演賈樟柯有關。

2015年，王力在微博上給山西老鄉賈樟柯寫了一篇長文，表達了自己對其作品《任逍遙》的喜愛，邀請他為陌陌拍攝廣告片。信中，他講到自己的成長經歷，與影片中的主人公非常相像。

據悉，在這之前，陌陌曾通過廣告公司問賈樟柯是否了解陌陌，有沒有合作意向。當時賈樟柯的回復有些含糊，陌陌以為他不愿意，于是就有了這封長信。

賈樟柯被王力的真誠感動，答應接下廣告片拍攝。由此，陌陌的一只腳踏入了電影圈。

按賈樟柯的說法，他在籌備電影節時，唐巖也正在籌備影業，兩人一拍即合。至2022年，平遙電影節舉辦了六屆，陌陌影業一直是穩定的贊助商。而陌陌影業如今上過院線的兩部電影也都入圍過平遙影展。

平心而論，陌陌影業出品的兩部電影沒有常規商業電影的“爆款相”：新人導演、非流量演員、以及少見的題材。《不期而遇的夏天》關注農村留守兒童，《不止不休》則是講一位記者為受歧視的乙肝人群發聲，前者沒人看，后者沒人拍。

但是這種“社會性電影”的主張是刻在陌陌基因里的。唐巖在網易新聞任職時，王力是他的同事，兩人都對新聞和電影有著莫大的熱情。

在晚點LatePost的采訪里，王力甚至直言，自己對公司管理沒什么興趣。而唐巖則對電影這種兼具創造力和執行力的工作更加向往。

羅永浩創辦錘子科技時，唐巖是天使投資人。羅永浩曾評價唐巖是個“懂得放權的人，只做方向上的規劃。”但據王力所說，一旦投入電影，唐巖好像變了個人，從劇本創作、選角，到燈光、美術，事事關心。

2021年8月，陌陌正式宣布改名，從“Momo Inc”更改為“Hello Group Inc”。當時，陌陌官方回應稱，改名是因為陌陌這個名字已經不能覆蓋陌陌現在的整體業務，業務已經覆蓋影視、直播、綜藝、音樂等泛文娛領域。

但是影視行業競爭激烈，風險高，并未給陌陌帶來營收。2022年財報中，歸屬于“其他服務”的泛文娛內容營收，不到總營收的1%。

做電影似乎是唐巖給年少熱愛電影的自己一個尋夢的機會，他曾坦言，不指望影片能掙錢，不虧就行。

唐巖投資電影有兩個原則，一是不迷信大導演，二是一定要主投主控，兩者結合，剛好是陌陌可以承受的范圍。

5000萬的票房以及偏紀錄片的風格，讓不少人以為《不止不休》是一部文藝片。但唐巖堅定地認為，陌陌要做的是商業片，他不想做“回避傳播的作品”。

雖然在電影業仍宏圖未展，但作為一家上市公司的創始人，唐巖還沒到能放手的時候。2022年10月，卸任CEO兩年的唐巖重新出山。在財新的報道里，他表示，以后會將九成精力放在上市公司上，一成放在陌陌影業。

電影夢醒之后，陌陌還得繼續前行。

溫水煮“陌陌”

如果只看財報數據，連續32個季度盈利是陌陌的底氣。上市9年來，陌陌始終沒有遇到過太大的危機。然而，甩不掉的“黃色”標簽、被年輕人拋棄和直播業務下滑，一切都如鈍刀割肉，危險的氣息暗流涌動。

在過去，陌陌很少花錢，賬面上常年有100多億現金。按王力的說法，公司花的最大一筆錢是2018年收購探探，6億美金。

也是在這一年，陌陌走上巔峰，在陌生人社交領域幾無對手。之后陌陌又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東京團建，1600名員工從國內外7個城市同時出發，包下當地700多間房間……毫不掩飾自己的財大氣粗。

不過風光不到一年，陌陌開始緩緩走入下坡路。外界能嗅到的危機，由一則新聞開啟。

2019年4月20日，探探先后從安卓和蘋果商店下架，有消息稱，此次下架原因或與傳播違規違法信息有關。之后陌陌也發布公告稱，將會進行全面自查，并在一個月內暫時性關閉用戶發布動態的功能。

作為社交平臺，牽扯上司法糾紛的不只是陌陌和探探，但因為撕不掉的“色情”標簽，陌陌只給大眾留下單一的刻板印象。隨著監管逐漸收緊，“走鋼絲”的陌陌隨時都有掉落的風險。

除了外部的政策因素，陌陌本身也面臨被年輕人拋棄、直播業務下滑的難題。

易觀千帆數據顯示，早在2017年，30歲以上的用戶已經占到陌陌總體用戶的60%以上。而陌陌的新用戶增長很少，大部分是老用戶回流，也就是在一段戀情結束后又回到APP尋找下一段。

王力在接任CEO時發布的第一封內部信也承認，移動互聯網的紅利期已過，陌陌要面對的，是一個“屬于中年人的新時代”。

另一邊，作為營收主力的直播業務，很難再度講出讓資本相信的故事。近三年，線下活動的限制導致提供線上服務的公司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增長。與之相反，陌陌的直播業務卻難抵下滑趨勢。

一位直播公會創始人對媒體表示，陌陌上的社交用戶，最看中的就是線下見面。看直播也是為了約主播線下見面。如果不能跟主播見面，榜一大哥的投入毫無用處。因此疫情期間，線下活動的限制并未轉化成陌陌線上直播數據的增長。

除了一直以來的道德爭議，陌陌的直播業務本身也面臨著短視頻、電商直播沖擊，用戶的使用時長不斷被攤薄。

為了尋求業績增長，陌陌首先想到的是尋求社交領域的第二曲線，搶占新用戶。

2019年，社交APP市場迎來爆發，僅1月15日一天，張一鳴、羅永浩、王欣三位大佬就先后推出“多閃”、“聊天寶”、“馬桶MT”三款社交App。

陌陌也不甘落后，新推出的社交產品兩只手都數不過來：聊天App“瞧瞧”、相機產品“Doki相機”、照片分享類應用“MEET相冊”、社交類平臺“是他”、“Cue”和“赫茲”......

只是社交格局已定，這些產品難以激起水花。

陌陌也在2019年8月推出過火極一時的ZAO，僅三天就登頂IOS應用商店免費APP下載榜第一。但不到一周，這款主打AI換臉的App先是被微信“封殺”，后因為隱私問題被工信部約談，評分降至2.4分，逐漸銷聲匿跡。

在泛娛樂領域，陌陌還在游戲、綜藝和音樂方面做過嘗試，但大多淺嘗即止，及時止損，遠沒有在影視方面的魄力。2019年陌陌成都游戲部裁員45人，當時網友的評論是“這么大方的公司也要裁員了”。

毋庸置疑，陌陌遠沒到大廈將傾的時刻。艾媒咨詢最新發布的《2022年度中國通訊社交類APP月活排行榜》中，陌陌和探探分列第五和第七名。

在雪球網中討論的網民們也承認，陌陌是家“安全”的公司。這種安全來自于穩定的現金流，也來自于對高管的信心，至少他們相信，高管們一定會遵守承諾，給大家按時分紅，哪怕有一天“退市”，也不會傷害小股東的利益。

但在“不增長是原罪”的資本市場，陌陌的市值一路下滑，一度不到本身持有現金的六成。一直在溫水中徘徊的陌陌，終究需要造下一個夢。